自从张婉桥加入360集团无线电安全研究部的独角兽团队后,办公室里长年鲜花不断,据说都是她自己买的,不是别人送的。
作为圈内小有名气的白帽黑客,她的外在形象与自己从事的工作有着巨大的“反差萌”——她身材纤细、长发及腰,说起话来轻声细语。不过,张婉桥虽然有“颜即正义”的资本,但却是名厉害的“程序媛”(网络上对女程序员的爱称——记者注)。她随手就能破解别人的密码,劫持4G LTE网络让手机乖乖交出所有通讯数据,用三招识别和反干扰无人机“黑飞”并追踪定位到操纵者的地理位置……用实力反驳“女程序员纯粹是为了调节气氛”的偏见。
“程序媛”:谁说女子不如男?
翻开计算机科技的历史,人们会惊奇地发现女性在其中的地位和能力从来不亚于男性,很多优秀的女程序员都是智慧与美貌并存。例如公爵夫人阿达·洛芙莱斯,她是英国著名诗人拜伦的女儿,不仅预言了通用计算机的可能,还发明了世界上第一个计算机程序。再如葛丽丝·穆雷·霍普,她是美国海军准将及计算机科学家,全世界最早一批程序设计师之一,创造了现代第一个编译器A-0系统,以及第一个高级商用电脑编程语言“COBOL”。
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,“程序媛”被贴上各种负面标签:IT花瓶、能力不高、抗压能力差等。
在京东NLP(自然语言处理)研发部的“程序媛”马勉看来,“IT行业的技术水平跟工作年限、经历有关,跟个人的学习能力、产品的感知度有关,跟性别没有关系。”而人们之所以普遍感觉优秀的“程序媛”数量偏少,只是一个基数问题——“对计算机感兴趣的女生少,导致学这个专业的女生也少,而真正到互联网公司当程序员的女生就更少了。”
本科时期,马勉发现身边的女生虽然很多是学霸,很擅长考试,但对书本以外的专业知识并不感兴趣。等到读研究生的时候,很多女生即便擅长数据和编程,也会早早给自己定位——毕业后坚决不找编程相关的工作,因为觉得这个行业太累了。
不过,从小就擅长理科的马勉却非常喜欢计算机行业。
研究生毕业后,她曾就职于号称互联网奇迹的创造者之一的雅虎公司。那时,在北京五道口的雅虎北京全球研发中心(以下简称“雅虎北研”)“大牛”云集。近300名员工,多数毕业于清华、北大等国内外知名院校,无论在技术上还是能力上,在业界都是出类拔萃的。
但这并不影响马勉在公司里发挥“洪荒之力”。当时她的工作是搜索广告,曾为公司贡献超过20%的收入,其所在的由5~7个人组成的小型项目组做过两款产品,曾每天给公司增加100万元以上的收入。因此,她两次获得过雅虎的CEO Challenge奖励。
后来,由于雅虎在中国的业务萎缩,雅虎北研突然被整个切掉。这让马勉深刻意识到互联网行业的革新速度,“原来,就算我不跳槽,也会被公司Fire(开除)掉啊!一个公司今天看起来还很繁荣,可能过几年就彻底不行了”。
2015年4月,马勉加入京东搜索算法团队,致力于提升京东商城搜索排序的质量。今年4月,她又成为NLP组的高级算法架构师,参与京东导购机器人和智能音箱叮咚的算法优化。
她预言,未来像自然语言处理这类技术普及以后,将有很多人面临失业。“所以,你必须要时刻保持跟业界的技术接轨,挖掘自己擅长的领域并做到极致,否则可替代性非常高。”她猜测,也许不久以后计算机也可以自己写程序,她必须不停地学习,不跟一线技术脱轨。
张婉桥也有类似的觉悟。这个在大学时期尝试成为“孤独的学霸”的女生说:“互联网行业有无限可能,只要让我继续做技术,就意味着可以不停地学习新知识,继而也会提升自己思维的高度。”
在同事眼里,张婉桥有着淑女的外在,内心却是一个坚强的汉子。“她研究生阶段是做集成电路设计的,来到360做安全后,面临很多全新的领域。刚开始她也没摸到门道,后来通过勤奋刻苦地学习撑了过来,现在已经是这个领域小有名气的人了”。
“任何产品设计出来都会有盲区,而我们的工作就是寻找和攻击漏洞,再将有关问题反馈给厂家或向媒体曝光。”张婉桥说,自己的工作一方面是督促厂商尽快修复漏洞,另一方面也提醒广大老百姓这种威胁的存在。
“程序媛”遭受了性别歧视?
在程序员的世界里,男女比例失衡的现象一直比较严重。有人说,女性是IT界的弱势群体,有些企业在招聘技术人才时甚至暗里规定:不招女程序员,或者给她们开出更低的薪资。
事实真的如此吗?
根据互联网求职平台100Offer公布的2016年中国互联网女性工程师工作报告显示,同一职位下的男程序员薪资普遍高于女程序员。无论是Java还是前端,女程序员的薪资均低于男程序员10%以上。
70后的袁莉(化名)是中国较早的一批程序员,跳槽多次的她目前是某ERP公司的一名中层技术经理。她回忆,自己1999年大学毕业时找工作还是很容易的,但女生找工作肯定比同等条件的男生要困难一些。
“在这个时代,女程序员要付出更多才能获得跟男程序员同样的待遇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”袁莉说,自己也曾多次负责公司的招聘工作,如果面试中男女两人表现得水平相当,她也会更倾向于招聘男生。“我自己也是一名女程序员,还戴着有色眼镜看她们,感觉特别愧疚,但又无可奈何”。
因为经历过女程序员入职后很快怀孕而无法工作的情况,袁莉作为项目负责人不得不以大局为重,“名额就那么多,这个岗位上就一个人,她还没有走,但又(休产假)不能干活儿,对于管理者而言,确实挺痛苦的”。
“其实,每个公司的风格不一样,对待女程序员的态度自然会不一样。”马勉分析,“如果是一个创业型的IT公司,它一定要求招进去的人马上有产出,希望员工特别拼命地加班,把产品最快速地推出去。这部分公司在招聘时就不太倾向选女生。但外企和一些发展比较稳定的公司,工作节奏已经不是拼命拿时间换产品,所以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,女生正常面试,合适就招进来”。
虽然袁莉觉得女程序员在应聘时会受到一定歧视,但她们一旦进入公司,男女之间就平等了。“领导对能力好的女程序员还是很赏识的。而这个现象也不止发生在IT行业,其他行业也普遍存在。”
不过,在某航天部门工作的“程序媛”牛牛(化名)却觉得入职后的女性仍会受到一定歧视。她举例,其部门里一些研究性的工作一般会分配给男生,而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,但又需要细心、耐心的工作会让女生做。
“这对女性个人发展挺不好的。”牛牛觉得,如果女性要花精力应付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,肯定要花额外的精力才能获取成长,职业天花板会来得早一些。
“程序媛”不是“珍稀动物”
在人们的想象中,“程序媛”混在一群“死宅”里,整日与代码打交道,生活肯定单调又枯燥。但是,脱下技术的外衣,她们其实只是一群普通女生,热爱生活、天真烂漫,活得有滋有味。
入职以后,牛牛被问无数次“你干点什么不好,偏要干这行”。但身为一枚软妹子,她早已习惯把工作处理得“萌萌哒”。
她讨厌单位电脑上的默认图标,喜欢给任何程序加上可爱的图标,包括exe程序图标、工具栏、按钮等,哪怕只是自己临时写的小程序,也要打扮打扮。
她还写了一个名为“去哪儿吃”的程序,把附近所有的饭店都放进列表里来抓阄,解决了每天晚饭去哪儿吃的一大人生难题,还在标题栏写上“广告位招租”。
北京大学毕业的薛娜(化名)是一名漂亮、时尚的“程序媛”,她喜爱艺术和独立音乐,有时会写一些关于艺术的博客,还制作了一个网站展示了许多个性十足的插画。
但她总觉得,“全世界都在对我大喊,没有人关心你的代码,你负责好看就可以了”。
多年以来,薛娜经常被男程序员搭讪:“长得这么好看,怎么不去拍电影呀?”“你知道java是干什么的吗?我来教你吧?”大二的时候,她和两个男同学做项目,答辩的时候一直被助教刁难,原因只是她为了晚上的约会化了些妆,“助教被吓到了。”
“如果大家对我的标签都是‘美女’,那我到底要不要努力颠覆这个印象,把它改为‘技术大牛’呢?”薛娜觉得,一个人的职业,与他的个人生活与爱好、容貌以及性别无关。她反对一切类似“做程序员就不能好好打扮了”“热爱生活的人不应该选择程序员这个职业”“女程序员是珍稀动物”这样的观点。“对于我来说,我只是喜爱写程序,喜欢研究时尚,又正好是个女生而已。”薛娜在自己个人网站链接了一份公开简历,没写性别,没贴照片。